甜因分子

好腻

【光影】At last(二)

       直到今天塞特娅仍能清楚地记得那年初冬。那天她刚从校图书馆出来,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从背后撞掉了手里高高的书山,她恼怒地抬头,对上一双紫色的眼睛,那双眼睛的主人夸张地挑着一对断眉,用语速极快的西班牙语向她道歉,而她正好在学这门语言,也用西语流利回应。她们就这么认识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 一晃六年。

         准确来说,是六年零七个月。

        Sombra花了其中四年和印度女孩相识、熟悉、展开追求直至确认关系。不管什么时候想来,对一个爱好新鲜刺激的年轻人而言,她在这事上都有耐心的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   塞特娅也这么认为。

       出人意料的,Sombra看似和那些满大街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的极客没有差别,但事实上却是个近乎完美的恋人。她打扮时尚、体贴浪漫、说话风趣,最重要的是,她是唯一一个在接触到塞特娅的冷漠与无趣,固执与孤傲,在了解到她的与众不同后依然没有掉头离去的追求者,这么多年了,她对她的爱从未变少。在塞特娅被她所信赖的企业当做挡箭牌利用最终抛弃、陷入舆论漩涡,迫于压力而离职的那段时间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   那几个月塞特娅每天晚上都做噩梦,一整个月没有一天睡眠超过四小时。弄得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极度糟糕。醒着的时候则把自己关在工作间,埋头于她那套建筑理论中,任凭自己沉沦于那个无害的虚幻天堂。她拒绝出门,拒绝和人交流,甚至拒绝Sombra。

  那会Sombra甚至连电视都不敢开,她卸掉了手机上所有资讯软件,报纸全都丢出门外,生怕那些听风是雨的新闻刺激到法斯瓦妮脆弱敏感的神经。她甚至辞去了在软件公司的稳定工作,离开了心爱的程式设计领域,带着她的女孩离开海德巴拉来到纽约。费斯卡的几位老员工良心发现,在麻省理工给法斯瓦妮谋了一份建筑学教授的职位,她一周只需要带三天学生。而Sombra也靠自己出色的交际能力在曼哈顿混出一片天,她换了发型,学起街舞,后来干脆当起了教练,她们的生活和关系才停止继续恶化。

  塞特娅知道,从始至终,Sombra都没有离开,甚至主动做出了牺牲。她都知道,但她从未说过。就像她没谈论过自己的痛苦,不曾抱怨或是感激。

  她也没说过即便是她非人非鬼的那段时间也从未停止爱她。她从不说这些。

  塞特娅·法斯瓦妮,不是会说这些话的女人。

 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。

  舞台四周人头攒动,色彩不一的服饰在她眼前交织,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,里头大多是年轻的面孔,有几个有些眼熟,或许是她的学生,她不能确定。那些欢叫和音乐震耳欲聋,不同人种散发的体味和各类外带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,让她产生了些许抗拒。她瑟缩了,不想步入这团巨大的混乱中去。

  但Sombra在那里。

  塞特娅让视线躲开那些年轻人直投舞台正中。她的墨西哥女孩斜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,穿着破洞风格的牛仔裤和一件荧绿色夹克,拉链大敞着,里面是一件极短的紧身背心,巧克力色的小腹随着街舞风格夸张的的节奏若隐若现。塞特娅觉得有些恍惚。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记不得上一次看Sombra跳舞是什么时候了,她想起以前常看她跳,但近来似乎少了。

  忽然音乐骤停,Sombra已经做完了一整套高难度动作,正以一个复杂的姿势定格在五颜六色聚光灯下。几秒钟后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,舞者的演出大获成功。塞特娅从心底感到一丝自豪。即便那些崇拜和赞赏不是她得来的,只因为那是她的Sombra。

     她看着台上的人,忽然感到一丝令她困惑的陌生。

  是你先拒绝的她。

  仿佛在回应她的迷惑,塞特娅心里有个声音冷冷地响起。

  不,我没有。

  她低声反驳,却猛地感到一阵头痛,她伸手抱住脑袋。

  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舞台中央,他们依然在欢笑,在尖叫,在挥舞手臂。

  只有她是个异类。

  一直都是如此。

  直到喧闹的嘈杂声持续了好一会,塞特娅才回过神来。她茫然地看着周围人,发现大家的视线都锁定在台上。塞特娅猛地抬起头,这才注意到舞台上的异常。聚光灯已经被关掉,Sombra坐在原地,被围在几个工作人员中间,一手按着左腿,脸上的肌肉扭在了一起。

  塞特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的人群,又是怎么跨上的舞台,但等她反应过来,自己已经跪坐在地上,Sombra喘着粗气,潮乎乎的后脑压在她的腿上,那只略小些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。她感到有黏腻的汗顺着腿根滑进裙摆,脑子却只想着学到的那些急救知识,还有Sombra。

  直到医疗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她才想起要拭掉它们,但那些汗珠已经干了很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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